少年时代，我常去西晃山走亲戚，只知道它是一座很高的山，最高峰是金顶，我只能远望，但没有爬上过，听大人说过西晃山的来历、蒲大仙的感应、和尚与雷公的约定、金顶莲云和蟠桃福音，以及金顶瑶池中金鸭、犀牛等传说，不知道西晃山的具体地理位置，看到的只是一座绿色的普通高山，饮到的只是清凉的泉水，感觉不到有不老诗情的文化。人到中年，自己研究五溪文化和民间文艺，写出被翻译到日本和韩国的地理文化散文《走进五溪大湘西》，才知道西晃山是属于云贵高原的一座梯级山，夹在雪峰山和武陵山脉之间，朝东倾斜，峰峦重叠，溪河纵横，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养生天堂。至于它的传说，现在看来倒有文化内涵，是西晃山多元文化中的一种。

自古名山僧占多。往昔的西晃山有“云游和尚”若干，特别是那位有着仙风道骨气质的高士“蒲大仙”，他于明正德（—）年间，在建于金鼎的庵宇修行传道，名扬四方，开创了“佛声鼎沸、神奇莫测”的仙境局面。清代拔贡郑万湛曾留下“蒲公一去不复返，菖蒲紫芷空芬芳”的诗句，以示敬叹。那种峰峦叠嶂、云蒸霞蔚、连山逶迤、树茂林深、梯田迭次、烟村古楼、鸟语花香、飞流溅玉的人间仙境，让古往至今登顶观景的达官文人不可胜数，到此修行做道的信徒络绎不绝，在此健身康体的雅士一拨接一拨，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佳词丽句和口耳相传的民间故事。

传说《和尚与雷公的约定》和《蒲大仙的感应》被民间广泛传颂，《金顶莲云和蟠桃福音》却比传说更神奇，说的是神女瑶姬照料天宫瑶池和蟠桃园，熟门熟路地打理着西晃山，知道蟠桃园蟠桃三千年才能结果，觉得时间太漫长，没有心事打理，便开始贪玩起来，到山下和一些妹子，或成家的妇人叙家常，过时过节和山民们热闹，到芦笙堂跳舞，到歌场上唱歌，到山里的溶洞里探险，甚至登上船沿着锦水和舞水一路游玩。一次，瑶姬爬山累了，出了一身汗，到一个僻静的水潭洗澡。正在享受那清泉的清凉之时，突然听到一阵歌声，这大山中哪来的歌声，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。瑶姬赶紧穿衣上岸，远远看见一个披头散发、周身装饰花花草草的大胡子男人正高声吟唱、手挥宝剑砍着杂草往自己这边走来。瑶姬不想与陌生人见面，尤其是眼前这个手舞足蹈的怪人，她转身就往高处山林跑了。那个怪人好像看见了瑶姬，一个劲儿地追赶，瑶姬一路奔跑，鞋子掉了，头发被挂乱都没顾上梳理，好不容易跑到山顶树丛躲藏，忽又听见山腰传来一阵那个怪人在高唱：若有人兮山之阿，被薜荔兮带女罗。既含睇兮又宜笑，子慕予兮善窈窕……

瑶姬被这歌唱得心驰神摇，还是强忍着没去见那个人。后来打听到，那个怪人不是谁，是楚国三闾大夫屈原，因与楚怀王不合遭贬流放边地，赶到五溪深山老林来了。他先唱的歌叫《离骚》，后面唱的是他遇见瑶姬即兴创作的《山鬼》。

瑶姬不由得好笑，屈原把自己贬成山鬼。不久，瑶姬听到一些文人吟诗作对时，把西王山叫做“西晃山”，据说也是因为屈原。他写一个辞赋，引得文人们争相吟唱，传言屈原是站在泸溪的盘瓠石窟前，面对常德的太阳山创作了《东皇太一》，他似乎知道瑶姬居住在西王山，可能有怨恨，瑶姬不肯与自己见面，所以每次吟唱《东皇太一》时，总是面对东边的太阳山，背对西边的西王山，摇头晃脑，有意引起瑶姬注目。一般文人不知道个中缘由，只是一味模仿屈原，面对东方遥望太阳山，背靠西王山，吟唱《东皇太一》赋。这样的东摇西晃，成为一种文人时尚，久而久之，西王山才有正名“西晃山”，因为他们总是摇着脑袋、面对东方太阳山朗诵，渴望成为屈原一样的国家栋梁。后代的官方史志都是这班文人所撰，在他们笔下西王山成了“西晃山”，以讹传讹，弄得外地人只知道有“西晃山”，而不清楚当地人口里喊“西王山”的来历。

瑶姬遇见怪人屈原后，收心回到西王山的瑶池和蟠桃园，在蟠桃成长的漫长等待里，时光很难打发，她最向往的是山下的姐姐们结伴来瑶池游玩，但她们都有自己的事，不能常来。王母娘娘偶尔也来看看她，见她一个人特别孤独，劝她回天宫，她借口照料瑶池和蟠桃园走不开，没有答应。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，最让她揪心头痛的是把自己当作“鬼”的怪人屈原投江自杀了，她就没理由去恨那个并不认识的楚王，很想去看看屈原如此钟爱的楚国。一天，她来到了云梦泽，碰到了楚襄王，楚襄王竟然恬不知耻地要与她亲近，被她凛然拒绝。楚襄王却与屈原的不肖弟子宋玉弄出个什么《神女赋》、《高唐赋》之类酸文，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，还凭空把瑶姬弄到楚怀王床上去。瑶姬看到天下凡人的肮脏卑劣，突然想回天宫。因为她知道西王山也是楚国地界，如果自己继续住下去，不仅自己烦心，附近百姓也不会安宁，好色的楚襄王肯定会动用武力去践踏，她恨之入骨想动武，王母娘娘又不允许她这样蛮干，气得火冒三丈，于是离开了西晃山的瑶池和蟠桃园。

◎飘逸浪漫爱国诗人屈原，能遇见神女瑶姬是他最幸福的事儿。

西王山没有瑶姬的打理，瑶池没有仙女的笑语，瑶池不再是瑶池，就是一个没有荷花的泥塘。瑶姬回到天宫后，西王山顶每逢晴天必有白云簇拥，形似莲花层叠，金光四射。据说，这是瑶姬离开时，瑶池荷花也随着回了天宫，毕竟与西王山有着千丝万缕的不舍，便时常飘回山顶。西王山的蟠桃树，因为没有到结果的时候，数千年来，只开花不结果，即使偶尔挂上几个桃子，也不过是手指头大的小“毛桃”。直到20世纪末，似乎为了印证“蟠桃三千年结果”的神话，清甜爽口多汁味美的黄桃，成为西晃山寿山种植的人类口福和撒播西晃山人长寿的基因，也许是生长千年的蟠桃，习惯了西晃山的气候，以黄桃面目出现的蟠桃，变得和柑桔一般每年开花结果，这也许是瑶姬想让更多的西晃山人享受到蟠桃的“福气”。

西晃山，麻阳民间叫“西王山”，把“晃”叫着“王”，“晃”“王”不分，不知是当地方言所致还是什么，没人说得清楚。据传，因为这里曾经是西王母娘娘的一处住所。很久以前，黄河中下有三大部落，西边是神农，东边是九黎，中间是黄帝。黄帝轩辕害怕神农、九黎部落夹攻吞没自己，便下先手为强，一举吞并了西边的神农部落，随后挥师渡过黄河，攻打九黎，一直打到一个叫逐鹿的地方。当时的九黎部落有81个兄弟部族，首领叫蚩尤，很会打仗，他们开始不想开战，但是黄帝来势汹汹，蚩尤只好接招。黄帝组织进攻9次，都让蚩尤给打退了。蚩尤神通广大，呼风唤雨，吹烟喷雾，把黄帝的军队打得晕头转向，胆战心惊。后来，王母娘娘派弟子九天玄女，给黄帝传授三宫五意阴阳之策略、太乙遁甲六壬步之法术、阴符之机灵宝五符五胜符文，九黎开始打败仗，后来请风伯雨师帮忙，刮起狂风，下起暴雨，一路反击。黄帝眼看招架不住，请九天玄女招来一个叫“魃”的天女。这个怪物到哪里，哪里就干旱无雨。风伯雨师败下阵来，九黎部落已损失大半。不久以后，蚩尤被黄帝所杀害。杀害他那天，黄河的水都红了，蚩尤变成的枫木林全是红的……

九天玄女向王母娘娘复命时不禁感叹：作孽呀……我再也不管人间的事了！王母娘娘有些后悔，她听说“魃”所到的地方不落一滴雨，旱地万里，民不聊生，气愤地不让她回天宫。后来舜帝想开疆拓土，求王母娘娘帮忙，她看舜帝如此慈善，给了他一个白玉环、一支白玉琯、一幅地图，要他采取教化的办法扩张，把黄帝的九州扩大到12州。王母娘娘小女儿瑶姬，系王母娘娘掌上明珠。她平时帮母亲守护瑶池、管理蟠桃园，但她总是不肯呆在家里，总是去瑶池旁看荷花，爬到蟠桃树上摘星星，甚至还偷偷到天河里玩水，让王母娘娘很是担心，随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