致敬《草原》

/艾平

无论现在文学受到怎样的挑战和冲击,我始终坚信,文学刊物是不朽的,因为她能够蕴含某一片土地的文化精粹,能够深刻而持久地载录一个时代的风貌和质地,她触摸人类心灵的方式就像一只温热的手。《草原》创刊七十年,在这漫长的岁月里,国家和民族、生态和人文都发生了沧海桑田一般的变化,而《草原》始终保持了文学的优美和端庄。文学刊物的初心不是别的,就是它的着眼点和落脚点,忠于土地,敬重文化,海纳百川,是《草原》一贯的品格。

说起来很惭愧,我在《草原》上发表的作品不多,原因在于自身不知勤勉,面对生活,没有超拔的境界,许多年陷入庸碌而随波逐流,把大好时光空抛却了很多。如今想来,自己走上文学之路的第一个苗圃,虽然不是《草原》,但是《草原》一直在砥砺着我,吸引着我。后来我反省,把写作当成一种使命,开始为草原而写作,总怀有一份梦想,就是去深度书写草原,有朝一日在《草原》上发一部耐得住时间冲刷的力作,当然这需要有扎实的准备,对于我来说,只是一个梦想,梦想和现实之间的旅途上,横亘着许多的不言而喻,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。

阿霞主编嘱咐我为纪念《草原》创刊七十周年写点文字,我回想了一下四十年来自己和《草原》的关系,觉得可以这样说——《草原》之于我,是不需要时刻想着或者提起,却从来也不会忘记的所在,恰如苏东坡的一句“此心安处是吾乡”,无论我身在何处,无论我年轻或者苍老,无论我是在冬天里沉默,还是春风中苏醒,《草原》在我命里的位置是不可更改的,她不会放弃我,我也从未走远,不仅仅缘于文学,更重要的是《草原》和我这个人一样,都来自于脚下的草原。

时间总是让人猝不及防,《草原》创刊时还没有我这个人,转眼其创刊故事和推出的一辈辈作家以及他们的足迹,已经成了历史。这七十年,是一代代编辑人锲而不舍的七十年,是一代代写作者苦熬甘修的七十年。七十年风风雨雨,七十年一路赤诚,如今《草原》创造的累累硕果,也就是那些光彩熠熠的精品佳作,在四面八方流传,渊深而历久弥新。人类心灵对诗意的渴求、对独特文化的共享,就是《草原》长盛不衰的土壤。我们的《草原》是有根的,它是大地母体的婴儿,必将永续长生。

40年前,我大专毕业,曾被分配到呼和浩特工作。当时,划归黑龙江省十年的呼伦贝尔盟,刚刚复归内蒙古自治区,作为恢复高考以后的首批大专生,又是学文学艺术的,我们这些人还是很受重视的。由于我就读的黑龙江艺术学校编剧专业,似乎更看重戏剧文学专业里的文学内涵,不怎么在意你是否能编圆一个冲突起伏的故事,更希望你吸吮到丰富的人文艺术营养,所以年轻孟浪的我,把文学看得至高无上、超凡脱俗,原本一位同学已经帮我联系好到黑龙江省文化干校工作,但是得知呼和浩特的亲戚帮我联系成了《草原》,我便高兴得什么似的,乐颠颠地谢过黑龙江好友,直往呼和浩特报到去了。路过北京,去《新观察》见北岛,我还跟他说,我要到《草原》当编辑了。谁知到了呼和浩特几天后,得知被分配到了《鸿雁》。如此和《草原》错过,也是我后来执意回归呼伦贝尔的重要原因。好在当时《鸿雁》和《草原》都在乌兰恰特旁边的文化大楼办公,《草原》在四楼,《鸿雁》在二楼,于是有机会认识了两位《草原》的编辑。

那时吴佩灿老师是小说编辑。我那时年少不识愁滋味,遇到想表达的事情,就将其写成慷慨激昂的小说,于是到了呼和浩特以后的第一篇小说稿,就给了吴佩灿老师。交给他我就后悔了,我那是小说吗?直指身边的生活,全无套路,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我写的。那个年代万物复苏,中国人压抑了十年的内心大喷发,所有的刊物都不缺稿子,我想我的拙作很快会被丢入废纸桶,没想到吴佩灿老师拿着我的稿子来到了我的办公室,他十分耐心细致,反复跟我讲这是一篇不错的稿子,他想发出来,让我在几处关节点上做些修改,我有点懵懂,挺长时间也没有改出来,后来他又下楼来找过我,在上下班路上相遇的时候催促过我,我最终也没有改出来。往后他就不提稿子的事儿了,只是每每跟我说一些鼓励的话,只怪我当时没有义无反顾地投入文学,所以也没有和吴佩灿老师再多联系。记得是年还是年,我收到获得“索龙嘎”奖的通知,一看名单,吴佩灿老师也在其列。我读他的作品不多,立刻想起了这件往事,不由懊悔。后来我到《骏马》工作,和老编辑刘迁老师、郭纯老师共事,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和吴佩灿老师相同的风范,他们为一个新作者的成长,为一篇好作品的出现,从来是勉为其力的。我至今还记得他们津津乐道地谈论某位新人新作时的神情,我不知道如今其他行当有何变化,但是我知道,这种甘为他人做嫁衣的职业美德,在很多文学期刊包括《草原》的编辑身上,还时时传承着、闪亮着。

那时《草原》的诗歌编辑是张湘霖老师,他是我唯一有胆量与之聊天的文学编辑,记得他很真诚地帮助过我,也曾和吴佩灿老师一样鼓励我多写。也许现在说起艾平,张湘霖老师要挠挠脑袋才会想起来是谁,而我作为一个年轻的诗歌爱好者,对他的印象至今还是鲜明如初的,我觉得言语直率凌厉的张湘霖老师身上张扬着本真的诗人气质。多年之后,我听刘迁老师说,张湘霖老师在通俗文学方面很有成绩,后来在尚贵荣家和张湘霖老师重逢一次,就再也没有见面。记得我决定离开呼和浩特调回呼伦贝尔时,我曾向他辞行,他直言说你不应该回去,见我去意已决,他又说其实写东西在哪里都是一样的,只要有生活,能坚持。今日想起这些话来不由怅然若失,人生总是没有如果……可言的。

印象中尚贵荣是在《草原》主编任上时间最长的人。文学刊物不可能在历史的步履中躲进小楼兀自绽放,即使你关上了门,窗外的风声雨声,也会推开你的窗子涌进来。面对经济生活对文学的冲击,作为一个有情怀、有理想的文学期刊主编是多么不易,我想贵荣一定有深刻的体验。那些年里,我在遥远的呼伦贝尔,一期不落地收到《草原》,阅读着《草原》,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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